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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心月狐 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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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斌跑這地方來做甚?游孟哲想起當初亭縣一別,賊王的傷都長好了?傷在身上,更在心上,既又有了幹勁,不再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,也是好事。難道他一路都跟著自己?這倒是沒發現……

張遠山的手指緊了緊,游孟哲便回過神,四處看看,笑了起來,湊過去看一隊戲子在萬燈橋欄旁的空地上鬧哄,那處搭了個高臺,戲子們各著五顏六色的衣飾,扮成大虞的朝臣們取樂。

一戲子對另一戲子說:“我心裏有事兒憋不住,你怎說?”

那戲子便答道:“你尋個悶葫蘆把話說了唄。”

先前那戲子拿著個銅錢,從錢眼裏朝外看,對著臺下看客左看右看,說:“這年頭有幾個心裏還憋得住話的呢?上回那康王爺,魏王爺聽了我兩句話,可不就回家說嘴皮子去了,臉上還挨了王妃一耳刮子……”

“哎!”馬上又有一戲子揣著袖,戴著個半紅半白的面具出來溜了一圈,看客們哄笑。

“你找七王爺唄。”身後又有一戲子穿著官服,捅了捅前臺說話那家夥屁股:“七王爺憋得住話。”

戲子道:“咱家裏哪來的七王爺呀。”

游孟哲:“……”

張遠山:“……”

那人挨個點了一輪,後頭戲子排好,點到六時就不出聲了,那戲子道:“你看,咱們原沒七王爺來著。”

文官戲子又道:“這不就是麽,看看?”說著從戲子裏拉出個穿黑戲服的白臉。

戲子道:“原來是個啞巴,我說怎不應聲呢。”

看客又是齊聲哄笑,文官戲子道:“七王爺不是憋得住,是壓根兒就說不出。這回你就放心說罷!”

看臺下笑得東倒西歪,游孟哲馬上就明白了,這是在影射張遠山與皇帝的關系,偷瞥了他一眼,張遠山卻是沒什麽所謂,笑了起來,仿佛覺得十分有趣。

“走吧。”游孟哲心裏怪不舒服的,見一群醜角拿張遠山取樂,卻不知大虞國民風素來如此,百姓拿皇帝,大臣們取樂實在是家常便飯。

張遠山仿佛知道游孟哲在想什麽,笑著摸了摸他的頭,又擺手示意無妨,親昵地牽著他的手朝街上走。

游孟哲道:“他們說的是真的麽?”

張遠山想了想,略有點遲疑,沒有回答。

游孟哲又問:“你也不知道,對不?”

張遠山點了點頭。游孟哲手指錯開,兩人十指交扣輕輕摩挲,游孟哲安慰道:“沒關系,咱們……”

“老爺!”張伯排開人群,匆匆過來。

“宮裏頭召老爺,說是天子想找個人說說話兒。”張伯小聲道。

游孟哲噗的一聲笑了起來,想起戲臺上演的。

張遠山擺了擺手,示意不去,牽著游孟哲的手要走,張伯略一遲疑,表情十分為難。

“老爺。”張伯小聲道:“林公公親自來的,說是今兒個宮中擺宴,太後說到嫁公主的事,天子回寢殿想了一晚上,也未去賞燈,老爺還是……”

游孟哲道:“你去罷。”

張遠山表情有點遲疑,游孟哲說:“我自個走走,不礙事,待會就回去。”

張伯回身讓馬車過來,張遠山看了游孟哲一會,給游孟哲買了根糖人,示意他早點回去,繼而轉身上了馬車。

張伯又備了輛車在萬燈橋外等著游孟哲逛完回去,自己則親自駕車送張遠山去皇宮門口。游孟哲揣著袖子,又看了會戲,說:“現在可以出來了。”

沒人應答,周圍的人看了游孟哲一眼,只當他在自言自語。游孟哲四處張望,沒見孫斌,料想走了,怪可惜的。

游孟哲身上還有點乏力,懶洋洋地走過長街,周圍都成雙成對的,正揣著袖子,踮著腳看人玩鋼圈時倏然眼前一黑,喉頭被點了啞穴。

游孟哲:“……”

一個麻布袋套在腦袋上,某人將游孟哲抗在肩上,發足就跑。

游孟哲運勁沖穴,我沖,我再沖,沖開了。

“餵。”游孟哲在一片漆黑中迎風咻咻而飛,冷不防道:“你幹嘛。”

孫斌腳下一滑,險些摔下去。

“閉嘴!”孫斌怒道:“老子不是點了你啞穴?”說畢又在游孟哲喉下三分補了一記。

未幾,游孟哲又自己沖穴,開口道:“啦啦啦……”

孫斌:“……”

孫斌腳下不停,穿過一條漆黑的小巷,攀著墻頭一翻,又一翻,游孟哲在黑暗裏感覺飄了起來,幾下飛起,落地,飛起,落地,最後停住。

腦袋上的麻袋被摘掉,游孟哲發現自己在一個花園裏,不禁好奇張望,正要開口時孫斌馬上捂住他的嘴。

一隊侍衛從遠處走過,孫斌示意游孟哲別吭聲,帶著他一個閃身,轉到陰暗處,墻內一盞大燈籠煥發著紅光,兩人手牽著手,躲在花園的假山後。

“來這做什麽。”游孟哲道。

孫斌在他耳邊說:“殺人。”

游孟哲道:“我武功被叔封住了,幫不了你忙,再見。”說完轉身就走,孫斌又把他拖進假山後,小聲道:“等等!”

“這你的麽?”孫斌取出一個包袱,塞給游孟哲,說:“點點數。”

游孟哲:“!!!”

包袱裏正是游孟哲逃下山的家當——魔血劍、轉陽真經、天絕地滅透骨穿心針……游孟哲道:“哪兒來的?”

孫斌道:“趙飛鴻讓人送上玉衡山去還你爹的,被我順手截了下來。”

游孟哲收好,孫斌又道:“我來這兒辦件事,辦完就帶你走。”

游孟哲:“走去哪?為什麽跟你走?”

孫斌給了游孟哲腦袋上一巴掌,怒道:“你這騷包!見一個勾搭一個,不看著你還得了!”

游孟哲:“哎,但我沒說要跟著你……”

孫斌:“你再說次看看?”

游孟哲:“……”

游孟哲:“你想帶我上哪去。”

孫斌道:“沒想好,報了仇就帶你走。”

游孟哲心想老子可沒說要跟你走,憑什麽要跟你走?正想發問時孫斌又不由分說拉著他躍上假山後的院墻,兩人撲剌剌落進另一間院落,孫斌四處偵察,繼而帶著游孟哲左繞右轉,這處大得實在太誇張,游孟哲完全迷失了方向。

游孟哲咕噥道:“為什麽跟你走,我現在就過得挺好……”

孫斌小聲道:“媽的,你把趙飛鴻那把兄弟給騎了是不是?”

游孟哲道:“沒有!”

孫斌懷疑地看著游孟哲,片刻後神情松動了些,點了點頭,說:“你就一嫌貧愛富的貨。”

游孟哲只得不再提這事,又問:“你要殺誰?”

孫斌道:“殺皇帝,到這邊來。”

孫斌拉著游孟哲躍進一間燈火通明的殿內,落地時兩枚銅錢鏢飛出,執勤太監哼也不哼軟倒,進皇宮如履平地,轉進一面屏風後單膝跪地。

游孟哲十分茫然,跟著蹲下,小聲道:“你膽子太大了,這就要殺皇帝?!”

孫斌示意噓聲,從懷中掏出一把精鋼小鐵棍在游孟哲面前一招,只見棍上棱刺分明,根根狼刺閃著藍光,孫斌小聲道:“這是我從唐門偷來的鎮門之寶,一柱擎天狼牙棒!”

游孟哲大驚。

孫斌道:“一柱擎天狼牙棒與有容乃大菊花扇乃是唐門兩大鎮門寶物,菊花扇裏有八八六十四種奇毒解藥,而狼牙棒上則有九九八十一種天下奇毒……”

游孟哲道:“這麽小,不能叫狼牙棒啊。而且對不上罷,還有一十七種毒是無解的?”

孫斌:“那就叫小狼牙棒,不管了,你看,這上頭每一根刺都有不同的毒,只要挨到那麽一點點,馬上就……”

說著孫斌小心地用手指摸了摸狼牙棒尖端,登時臉色發青,全身僵硬,摔倒在地。

“哎你……哎!”游孟哲被嚇著了,孫斌渾身發冷,五官抽搐得變了形,嘴唇發紫,游孟哲忙道:“解藥呢?解藥在哪兒?”

孫斌發著抖指懷中,游孟哲忙翻他懷裏,找到個瓷瓶,倒出一枚藥丸給孫斌餵下,片刻後孫斌才稍稍好轉,臉上黑氣漸退。

“好了。”孫斌喘氣道:“只剩最後一枚解藥,得千萬當心些。”

游孟哲道:“找個盒子裝著吧,太危險了。”

孫斌說:“一路上我已經不小心中了六次毒了,剛剛還被那啞巴打中一次胸口,直接就把我毒翻過去……”

游孟哲心驚膽戰,孫斌用布小心地包著小狼牙棒的柄,說:“待會咱們去找皇帝,我引開他,你把這玩意朝他身上敲,蹭上去一點就成,只要中了我就帶著你跑,東西也不要了。”

游孟哲道:“不……不好吧。”

孫斌怒目而視,冷冷道:“你再說一次?”

游孟哲心裏說“媽的”,嘴上說:“好的。”

孫斌調勻氣息,全身微微發抖,顯也是有點緊張,而後拉起游孟哲,躍出窗戶,又進了另一間漆黑的屋子。

“什麽地方?”游孟哲道。

“噓。”孫斌說:“禦書房,今天燈節,禦林軍出去不少巡城,怕走水。”

屋裏一片黑暗,游孟哲動了動,摸到一個架子,順著摸過去,發現是書。

未幾,房間亮了起來,外間透入一縷光線,男人的聲音響起。

“讓太傅進來。”

太監應了聲,孫斌牽著游孟哲的手指頭,手心滿是汗水。游孟哲從架子底下望出去,看到金色的龍靴與龍袍一角,心想定是皇帝無疑。孫斌正要沖出去時又聽腳步聲響起,忙自蹲下,臉上表情陰晴不定。

“你們都退下罷。”皇帝聲音說:“遠山。”

游孟哲貼在冰冷的地上朝外看,看見張遠山的雲紋袍角與武靴,禦書房裏張遠山站在皇帝李益對面,紋絲不動。

孫斌看了游孟哲一眼,游孟哲輕輕擺手,示意不能輕舉妄動,孫斌點了點頭,知道張遠山武藝超群,貿然出去多半只有挨打的份。

李益:“九妹要嫁人了,你怎麽看?”

張遠山沒有發出聲音,游孟哲看到他的武靴在地面移開,似乎在禦書房中走了幾步,邊走邊考慮,而後背對龍椅與龍椅背後,書架後躲著的二人。

張遠山手指輕叩一個架子,繼而負手轉身,仿佛表了態。

李益道:“嫁娶大事,怎麽能隨她?”

張遠山沒有回答。

李益朝龍椅一倚,重重出了口氣:“婚娶大事,我不說話,便沒人說得上話了。若隨她性子,只怕來日過得不甚快活。”

片刻後,李益又道:“聽說你多了個侄兒?”

張遠山料想是點了頭,李益又道:“遠山,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,總這麽拖著不是個事,何時打算成婚,為你張家續香火……”

“什麽?!”李益的聲音極其驚訝,金案上仿佛打翻了什麽東西。

游孟哲:“?”

孫斌與游孟哲對視一眼,莫名其妙,只見張遠山的武靴走上幾步,走到案幾前,瑣碎紙響,又有開硯臺聲,仿佛是提筆在紙上寫了什麽。

李益聲音震驚無比,開口道:“此事當真?!”

張遠山退開數步,書架後偷聽的游孟哲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,好奇心難以言表,啞巴究竟都說了些什麽?!

長久的沈默後,李益開了口道:“義兒……義兒就義兒罷。你結義兄弟怎麽說?知道這事不?”

張遠山沒回答,料想是在擺手,李益又說:“朕封他個雲騎尉,留在京師也成,三月初一武選,你讓他……”

張遠山仿佛做了個手勢,李益又不說話了。

孫斌在游孟哲手心寫寫劃劃,意思是這啞巴忒也大膽,竟然三番五次打斷皇帝,但李益仿佛毫不在意,沈吟片刻後又道:“你怎知他不願入朝為官?”

張遠山沒有答話,李益似乎有點不悅,而後道:“罷了,你退下罷。讓朕想想。”

張遠山轉身離開,腳步聲漸遠,游孟哲依稀聽懂了些——張遠山要認自己當幹兒子?還想給他封個官兒……還是別亂殺的好……待會沒的給張遠山惹麻煩。

張遠山告退,禦書房裏剩下皇帝一個,孫斌在游孟哲手心寫了一行字:準備動手。

游孟哲寫: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得回去了,你自己動手罷,回見。

孫斌:“……”

孫斌憤怒了,在游孟哲手上寫道:你什麽意思?

游孟哲寫:沒別的意思,我真有點事,你快去,祝你馬到功成。

孫斌快速寫道:你找死了是吧,剛才說得好好的。

游孟哲寫道:我又跟他沒仇……

游孟哲手指寫得慢,孫斌不耐煩,直接給了他一腳,吼道:“你這混球說話不算數!事兒一辦完就帶你遠走高飛了還想怎的!”

孫斌一在書架後吼起來,前頭李益登時被嚇了一跳,坐在龍椅上左右看,沈聲道:“什麽人!給我出來!”

游孟哲兀自不顧皇帝:“你又打我!我警告你啊!他又沒招我惹我,憑什麽你讓我殺我就殺……”

孫斌:“那狗皇帝的祖宗殺了我全家!你他媽都是老子媳婦了!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懂不懂!”

游孟哲:“你失心瘋了!誰是你媳婦……”

李益吼道:“來人!有刺客!”

孫斌顧不得再爭,一腳踹翻書架,李益猛地轉身,孫斌如飛鳶般單腳在龍案上一點,直追出去,銅錢鏢一灑,擊倒一名太監,又踢起墨硯一腳踹飛,撞正沖進來的侍衛胸口,那侍衛登時口噴鮮血倒飛出去。

“救駕——”一太監駭得渾身發抖,被孫斌這一嚇,登時尿了出來,不住踉蹌逃跑。

李益撞破書房門逃離,孫斌疾步追上,李益身為皇帝,平素也常習練武技,然而哪是賊王對手?逃不得幾步便被追上,那幾聲大喝已驚動侍衛,四面八方走廊裏盡是人重重圍上,孫斌已竭盡全力,使盡生平功夫,雙掌並合,緊接著躬身避開掠過頭頂的刀劍,變戲法般一撒!

那一式“乾坤日月”直是得了賊門精髓,近千銅錢鏢嘩啦一下密密麻麻飛出,放翻了滿地侍衛。

游孟哲蒙住臉沖出來,不禁心裏大聲喝彩,那緩得一緩間,李益已逃進長廊,孫斌如影隨形般追上,游孟哲躍過走廊追孫斌,孫斌又追李益,李益手按腰畔天子劍,吼道:“來人救駕——!”

孫斌喝道:“狗皇帝!你今天死定了!”說著一甩手,那一柱擎天狼牙棒冒著黑光打著旋飛去,直取李益後腦勺!

說時遲那時快,橫裏掠來一道黑影,風聲登響,那人左手判官筆直取孫斌面門,於孫斌臉上一圈,右手反手一撈,將那狼牙棒抄在手中,緊接著欺近身來。

一切都發生在短短頃刻,游孟哲追到走廊邊尚未出言提醒,一句喊到了嘴邊,卻見張遠山撒手將狼牙棒扔在一旁,劍眉微擰,顯是發現了帶毒!

孫斌暗罵了聲,提氣抽身後躍,身在半空。

四道銅錢鏢的光芒飛向張遠山。

張遠山緊追著斜斜前沖,也是身在半空,揚手。

四道金鷹羽化作金光,射向孫斌!

一輪圓月下,蒼鷹搏兔,兩人瀟灑動作仿佛定格在那一瞬間。

叮叮叮叮四響,鏢羽互撞!

孫斌再次落敗,抽身躍上走廊頂部,大吼道:“你給我記住了!”

張遠山一個踉蹌,李益已跑了,游孟哲正要張嘴喊,張遠山卻騰出左手,牢牢捂住他的嘴巴,拖著受傷的右臂,帶著他穿過回廊離開。

游孟哲明白了,自己要是被抓一定與孫斌脫不開幹系,只得跟著張遠山跑。

“我什麽……也沒做。”游孟哲道:“叔你沒事罷?糟了,那玩意兒上有劇毒!”

張遠山帶著游孟哲踉蹌過禦花園,提氣堪堪躍上,緊接著摔了下來,摔得十分狼狽,游孟哲剎那就慌了,忙道:“找個地方歇下,怎麽辦……”

張遠山擺手示意他快走,這毒甚是霸道,全靠張遠山運功壓著,方才一握之下在受傷刺破數個傷口,現在黑血竟已蔓延到整個右臂,自手腕至手肘,一片漆黑。

先前還是張遠山半抱著游孟哲,現在赫然成了游孟哲扛著張遠山,此間形勢極其覆雜,既不能被禦林軍抓到,又要尋地方檢查張遠山傷勢,實在是焦頭爛額。

兩人跑到一處,離事發之處已距甚遠,張遠山再扛不住,一頭栽倒下來,蜷起身子不住喘氣,繼而猛地一陣痙攣,四肢伸得筆直,瞳中映出天際一輪明月。

“叔!”游孟哲驚慌道:“你怎樣了!”

沒有解藥,孫斌說這毒世上已無藥可解,怎麽辦?!游孟哲腦中一片混亂,張遠山就要這麽死了?他就……這麽個死了?死在這裏?不可能!

“叔。”游孟哲道:“你醒醒,放血有用麽?我給你吸出來,叔?啞巴,你別死啊!”

張遠山搖了搖頭,游孟哲心裏一驚,扒開他的黑袍,扯下他的單衣,黑氣已蔓延到他的肩膀,再這麽下去,毒氣攻入心脈必死。

那黑氣還在一寸一寸蔓延,游孟哲已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。

張遠山從懷中摸出一物,安靜看著游孟哲,放到他的手中,那是一塊白玉璜。

游孟哲道:“這是什麽?”

他還以為這是解毒的物事,翻過玉璜對著月光仔細端詳,上書四字,錦繡河山。

游孟哲:“這是幹嘛的?”

張遠山握著游孟哲的手,令他五指並攏,示意他留著,眼中帶著覆雜而眷戀的情感,游孟哲道:“你快死了!”

游孟哲隨手把玉璜扔到一邊,靜了片刻,躬身去聽張遠山的心跳,耳朵觸到他胸膛的時候一陣冰冷,冷得游孟哲直打哆嗦。

這是陰寒之毒,游孟哲想起在玉衡山上,跟游孤天學過的。毒分陰陽二性,雖調和之法千變萬化,然而毒性不離其宗,熱毒與寒毒所用材料也不同。蠍,蜈等毒乃是熱毒,而蛤,蛇等又是寒毒。植物向陽者乃是陽毒,喜陰者則呈陰性毒。

這陰毒實在是太也陰毒,不到半刻鐘時分,張遠山已凍得嘴唇泛藍,全身冰冷,游孟哲摩挲他的手,忽就想到自己的轉陽真訣,既解不了毒,是否能驅毒?自己體內的真氣若與張遠山相連,不定能沿著他的經脈,將毒血驅出體外。

不管了,死馬當做活馬騎,游孟哲把張遠山抱到一處假山後,先得避開容易被發現之處,免得幹到……雙修到一半被人一嚇,得了馬上風可不是玩的。

“叔。”游孟哲道:“我這就給你解毒,你千萬得撐住。”

張遠山閉著雙眼,微微喘氣,游孟哲伸手就解他腰帶,扒開他的外袍,張遠山健美的身材穿著雪白單衣,於月光下修身而幹凈,俊朗。

游孟哲正解他褲帶時,背後忽有一人布袍聲響,餘長卿聲音響起,道:“怎麽回事?!”

游孟哲被嚇了一跳,忙自轉身,見是餘長卿,比劃道:“你去追人!別在這裏!”

餘長卿一手按刀,單膝跪地檢視張遠山,色變道:“太傅中了毒?”

游孟哲道:“餘大哥,我現在要給他解毒,以後再給你詳細解釋,你快走,別讓人過來!”

餘長卿說:“怎麽解毒?要我幫忙不?”

游孟哲眼中現出哀求神色,餘長卿一怔,繼而不再問,躍上墻頭道:“不在這裏!刺客朝那邊去了!”

外頭火把林立,禦林軍去得遠了,餘長卿翻出禦花園,追向另一個角落。

游孟哲繼續扒,將張遠山的裏褲扒下,自己脫了長褲,只著外袍半遮半掩地裹著,翻開孫斌先前給的包裹,找出魚兒膏就朝張遠山胯間抹,忽地就楞住了——

——張遠山硬不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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